主题：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段时间之后，牛头突然回来了。
为了我，林秀特意带着吴苹和我一起去了牛头家。

牛头家跟一般农家并无不同，我也曾经去过几次。只是我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一天，我带着不可告人的目地，借着林秀做幌子，去查探“敌情”。

牛头说起了外面的生活：整天都在学习，美学、艺术、绘画……很少有时间出去走走，但是整个生活的氛围变了。出去了，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

在他身后的前墙上，挂着一幅老鹰图。浓墨所绘，凶猛欲扑。

见我在看，牛头笑着说：“这是我画的，学了大半年了，画得还可以吧？”

他的笑容，略带些自得。我皱了皱眉头，但想到他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又觉得释然了。何况，大半年就能画出这样的画来，确实是很厉害的。如果是我的话，大半年，学画一只鸡也未见得能成功。

我望着她，吴苹知道我是在等她说为什么牛头也不敢说？牛头又不是小陈，牛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了，自然不可能被那种表相所迷惑。吴苹沉思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家庭和他的家庭差距较大，所以不敢说吧？要知道，你的家庭，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是吗？我的家庭，也就是农民而已。只是爸爸从经商到自己注册个工程队，怎么说也赚了些钱——虽说这些钱都被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老老少少给花得差不多了，能看到的，也就两座房子。可是乡里却一直谣传，说我们家很有钱。就是这个，造成了他人的压力吗？难道，他还怕我们会笑他想“高攀”我家？

我不得不为自己家辩白：“我家其实很穷，就算不穷，我们家的人，从来也不会以家境做为选择的标准。他不会这么想吧？”

吴苹叹气：“你是这么觉得，可是男孩子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都是很讲自尊心的，不能忍受自己的条件比对方差，至少也要差不多才行！”

是这样的吗？我不了解。男性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不知是不是吴苹和林秀都坚持认为牛头其实也喜欢我的缘故，我偷偷地留心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好象真的是喜欢我的……

我开始主动的接近他。我尽可能的参加二哥的活动，经常到二哥聚会的地方去，经常有事没事就到门口看看牛头有没有正好从门前路过……

这段时间，去找林秀的次数逐渐减少。
不只是因为要花时间接近牛头的缘故。

好几次去林秀那里，都碰上李珉。

我心里隐隐觉得担忧——以前和老石、阿央一起玩，我并不曾感到过担忧。也许是我直觉地知道，他们无法真正伤害到林秀。

可是李珉不一样，他小小的一个眼神、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就可以牵动林秀的情绪。李珉只要说一句：“总是像个男孩似的！”她就会黯然很久，好半天不讲话。直到李珉找个借口讲个笑话把她逗笑为止。

只要几天没有看到李珉，她就坐立不安。一旦看到，整个人就像电源充足的电灯似地，放出耀眼的光。

迷恋，不可自拨？

我甚至曾经动过念头，想去提醒李珉，注意与林秀之间的关系，以免因此而影响林秀的高考——当时我想当然地以为，李珉定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些，没有想到这种大哥哥对小妹妹似的感情会有什么意外？

可是当我注意到，林秀的一举一动也同样的能够牵动他的喜怒哀乐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跟他说。我说不出口。

而林秀，虽然她父母的离异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单纯的性格不合，但是分裂的家庭让林秀自小就痛恨因为任何理由而使一个孩子不能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她曾经沉痛地跟我说过：“所有的过错，都是大人的事。不管谁对谁错，可孩子是无辜的。牺牲什么，也不可牺牲孩子！”

所以林秀和李珉之间，注定没有出路。

我不能看着她这样下去，就这样为了这份不该有的迷恋而沉沦下去。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在一个午后，找到了她。

林秀一见到我，就苦笑了。我知道她了解我想说什么。她说过，她只要一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简简单单，一清二楚。

我沉默了很久，她也沉默了很久。这是第一次，我正面触及她的感情。

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终于她还是先说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控制。”

“难道就不可以挥慧剑、斩情丝？”看着她深深无奈的表情，我这句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我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而已。

“我也想啊！我真的曾经试过，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

终于捅破了与我之间的最后一层纸，林秀说话不再诲言，不再徒劳的掩藏：“我努力过的，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皱起的眉头，我就心疼，就想不顾一切的替他抚平……他的家庭并不幸福，他跟她的妻子之间有着许多的问题，他的心头，也有着许多的伤口……”

爸爸曾告诉过我，泡妞绝招之一，就是尽量的让对方感觉自己是多么的需要帮助、需要抚慰，只要挑动对方的母性，离成功就已经不远——有无数失足的女子，都是败在这一招下。其实这是男子惯用的技俩，切切不可轻信。

我该怀疑李珉吗？我不愿意怀疑他，可是……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怀疑与否，根本就不重要，即使我怀疑，只要林秀信任就够了，毕竟当事人不是我。林秀的固执，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怀疑，根本就不用考虑，因为连提的必要都没有。

我只能看到林秀，看着她带着绝望带着希望带着莫名的狂热，这样对自己也对我宣布着：“我不想破坏她的家庭，从来也没有想过。我并不希望取代什么，我只是想，好好的安慰他，等他心头的伤好了，就把他送回家。”

她回过身来，正视着我：“你放心，我决不会做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一个孩子因为我而失去完整的家庭，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你自己呢？你考虑过你自己吗？你要怎么办？”